苍山若屏、洱海如镜，初夏的大理空气清透不舍浪漫，还原了人们心中“有风的地方”。游走大理北部的喜洲古镇，这个被老舍称作“真是世外桃源”的地方，在阳光的照拂下古朴明亮。这阳光不仅照拂着喜洲的自然风物，也映照着白族院落里的人们——
院子里，白族手工造纸技艺省级代表性传承人尹旺松把新做的纸膜平铺晾晒，使其经受阳光与微风的造化；白族扎染技艺州级代表性传承人张翰敏和嬢嬢们将染缸里的布料取出，拆解铺开后悬挂院子中央，任其充分汲取阳光与空气的养分；白族甲马技艺州级代表性传承人张仁华在屋檐下专注于刻刀下的甲马板，飞扬的木屑在光束中形成朵朵浪花。
这样的美好日常平静地流淌在喜洲的每个角落。然而，平静的背后，“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难题却让手艺人感到困顿——好手艺深藏闺中、后继无人、非遗产品难以走进年轻主流市场、手艺人生存受困……
“城里灵感过剩，村里手艺感人。那么让对的人相遇，怎么样？”近期，小红书公益“非遗上新”计划在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市喜洲古镇启动，以“设计赋能”的方式，推动“新时代原创设计师”与“传统非遗手艺人”创新合作，并通过时尚产业与网络站点平台的加持，跨界探索，助推非遗新质生产力，让更多人了解非遗、使用非遗、弘扬非遗。
十二年前，白族姑娘张翰敏放弃在北京的稳定工作，连同丈夫一起回到家乡——喜洲镇周城村。周城是著名的扎染之乡，村里的嬢嬢们都会扎染，但现代工业染色冲击着古法天然染色，嬢嬢们做了一辈子扎染，报酬却十分低廉。“把30块都卖不掉的扎染卖到300块”是张翰敏回乡创业的初衷。后来，她在自家的老院子里开始创业，为自己的这方小天地取名“蓝续”。
劳作之余，张翰敏常常把扎染的日常分享在小红书上。一次，她分享了一张未完成的扎染照片，照片内容是嬢嬢精心扎好的一个造型，已经浸过染缸，但还没有拆开，所以完全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图案。随后她又附上了拆解后的图案谜底。在这条笔记下方，收获了7000多个点赞，留言区更是有人直言“我以前还寻思，扎染这么粗糙的工艺怎么称得上文化遗产。对不起，这是在下的膝盖”。张翰敏意识到，年轻人看到的扎染不单单是一门手艺，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生活本色，它开始跟城市以及年轻人的生活产生链接。
甲马是云南滇西地区常见的一种木刻版画，其内容多为富有美好寓意的图腾，用于婚丧嫁娶及民间日常生活。从记事起，张仁华就知道外公收藏了很多甲马板，而父亲也一直在做甲马的事情。年轻时他考上了卫校，毕业后走上了从医的道路，直到有一年，父亲中风，张仁华赶到家后看到墙角有父亲没雕完的半张板子，就拿起刻刀把它雕完了。他想到自己是家中唯一可继承这份手艺的人，决定转业专门做这件事。
弃医从“马”后的十年，张仁华体会到了其中的辛酸与幸福，“甲马本就是一个小众不起眼的手艺，养家糊口都难的那几年，确实想过要不然别干了，去做点别的。”但在他内心深处，这是一份家族使命的传承，便咬咬牙决定挺过去。煎熬中也充满了幸福，“在刻甲马板的时候，我的心很沉静——每一次刻完整个板，用手拂去板上的木屑，然后触摸到凹凸起伏的图腾纹路时，会感到特别的幸福。”张仁华说，近几年随着研学体验等非遗拓展项目的出现，一二线城市的人也开始了解、走近甲马，“总感觉这个手艺会慢慢向好”。
机械化造纸如此普及的年代，古法手工造纸是否仍有用武之地？带着疑问初次见到尹旺松时，他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家族传承手工造纸的故事。鹤庆白族手工纸的历史可追溯到一千多年以前，是白族人民在长期农耕生活实践中结合当地丰富的植物纤维与自身技艺形成的一种民间手工造纸形式，曾得“安徽宣纸甲天下，鹤庆棉纸誉西南”的赞誉，在鹤庆县几十家手工造纸作坊中，尹旺松家的“正和记”棉纸，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尹旺松从事手工造纸技艺已有40多年，眼看手工纸市场黯淡、生活难以为继，甚至孩子上大学交不上学费，妻子劝他改行，但尹旺松不依不饶，换着思路将绵纸加工成捆钞纸条，卖给附近的银行柜台，谁想几年后开始使用捆钞机器，他不得不从中退场；他又把手工纸做成茶叶包装袋卖给茶企，但好景不长，最终对方用茶叶给他抵了账……
尹旺松身上有着堂吉诃德的影子，他坚信手工纸的“好”。“要不是手工纸耐磨耐腐的特性，今天怎么能看到唐代流传至今的《五牛图》？”他自信地谈到，“现在写字用纸的人少了，但还有人画画……一张纸能卖20多块。”然而事实是，做纸的工序就需要十七道，前后历经30—40天，平摊下来手工纸的产品价值实在惨淡。他的两个孩子从小目睹了父母从事这份手艺的艰苦，毕业后纷纷选择进入别的行业；目前尹旺松带领两个徒弟，皆是当地休业在家的中年人。“手工纸的使用场景慢慢的变少了，现在我也在想手工纸怎样得到更优秀的应用。”他说。
远方这一头的期盼，在另一头得到了回响。近期，小红书“非遗上新”公益扶持计划在喜洲拉开序幕，以“设计驱动小众非遗创新发展”为核心策略，设立小众非遗工坊专项扶持基金，通过发掘带动平台上的新锐潮流设计师，链接小众非遗工坊带头人，提供“设计—生产—种草—展销”全链帮扶，打开非遗的日常使用价值。
小红书公益联合非遗传播研究中心发布的数据报告数据显示，2023年有超过50万小红书网友发布了非遗相关的笔记，非遗与手工、时尚、户外旅游等领域融合紧密，也结合City Walk、新中式穿搭等潮流，融入了年轻人喜爱的生活方式。然而，小红书公益也洞察到，目前仍有大量优秀的非遗被淹没在年轻人的视野之外。制约民间非遗发展的核心问题之一是设计与现代审美趣味脱节，非遗发展破局在于“创新赛跑”。
为了将公益计划落到实处，今年年初，小红书公益团队先行来到大理，实地调研并推进谋划已久的小红书“非遗结对中介所”。第一个环节是在当地寻找合适的非遗传承人。小红书公益负责人毕奇记得，最初筛选帮扶对象时，团队从小红书上挖掘整理了一个包含数十位非遗人的名单。来到大理后，在大理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建议与支持下，团队依据名单逐门逐户进行线下对接，实地了解非遗传承人的结对意向和需求。
四眼芝士工作室、喜洲甜心非遗公益商店主理人阿鲁是小红书找到的首位加入“非遗结对中介所”的在地设计师。阿鲁曾在上海从事潮牌设计工作，两年前，向往大自然的她搬到了云南生活，随后在喜洲古镇开设了一家非遗公益商店。商店里陈设的大多数作品，正是阿鲁过去五年间在PACC（上海公共艺术协同创新中心）的扶植下前往全国多个地方考察非遗项目的文创设计成果。非遗与公益经验的加持，使她成为入选此次公益项目的目标人选。
如何让远方城市的年轻人，沉浸式体验到扎染技艺所承载的美好？小红书公益和设计团队来到了张翰敏的扎染小院，院子里正在晾晒的手工扎染成品将大理的蓝天白云、清水碧波、树木花草以最纯粹直接的方式来进行呈现。观摩体验嬢嬢们的扎染过程，聆听他们的劳作日常，不禁让人充满了对于未知美好的期待。
“有没有一种打开方式是需要收到的人也参与进来，而不是被动收货？”在小红书公益、小红书REDesign和阿鲁组成的设计小分队的启发下，制作一款“‘慢慢解’白族古法扎染方巾”的想法浮出水面。“我们想通过这次的礼物创作，提示人们白族扎染的艺术延展性。从‘慢慢结’到‘慢慢解’，在慢中，体会人与人、人与自然链接的美好，让收到礼物的朋友们一起沉浸式参与扎染的部分步骤，感受这样的链接。”张翰敏全程参与了“慢慢解”白族古法扎染方巾的共创，并由100余位嬢嬢通过结对直接参与创作。
手工纸只能用于写字画画吗？小红书公益和设计团队找到了尹旺松，了解到手工纸具有“一千年不烂”的耐久性和纯天然性，而在小红书平台上年轻人热衷的“轻露营”生活趋势里，杜邦纸户外灯是热门品类，若论耐久性与天然性，手工纸可谓毫不逊色。于是，制作一款“‘夜夜明’白族古法手工纸风琴灯”的概念脱颖而出。
但具体到生产环节，阿鲁意识到改杜邦纸为手工纸面临着传统手工艺的“非标化”如何匹配“标准化”工业流水线的难题。为了优化印刷效果，尹旺松在团队建议下对造纸工艺进行了调整，比如优化锤纸的时间，做出更加精细的纸浆，让纸的表面密度更高、韧性更强。几天后，当阿鲁将尹旺松首批做好的50张纸送到深圳工厂进行打样测试时，工厂却打来电话说做不了——由于每张手工纸的厚度存在差别，无法用同一台机器模具进行制作。尽管工厂已经替换过6台机器来测试，但没有一台能解决这一个问题。
手工纸的厚度误差是纯手工制作工序不可避免的结果，这也正是非遗手工艺品的特点之一。经过与印刷厂多番讨论，阿鲁和工厂决定将手工纸的厚度进行分类，分成薄、中、厚三个层级，分别匹配三台机器扭矩进行生产，于是首批50张手工纸的制作问题基本解决。然而，当后续的大货订单送到工厂时，相似的问题又出现，“工厂说第二批送来的1000张纸，已不能参考对之前50张纸进行的数据分类，意味着要增加更多的机器模具进行匹配生产”。得知消息的阿鲁哭笑不得，她计划亲自去一趟深圳工厂，实地商量解决办法。
甲马版画的图案生动夸张、富有美好寓意，小红书公益和设计团队从中打开创意的想象——“小红书上最火的包是‘显眼包’，我们这次能变成‘显眼包’吗？”“如果要表现‘好人相逢’，我这里有一张‘和合喜神’不知道怎么样？”在与张仁华的交流碰撞中，一款“‘样样好’白族甲马握手包”呈现眼前。
包身图案取自甲马版画“和合喜神”形象，设计团队从中提取人物造型并进行视觉上的创意解构，比如将脸部表情描绘得更加喜庆、将两只手设计得很长；同时在制作上对喜神形象与拉长的双手进行立体呈现，在手掌处放置磁铁，当两个包靠近，可实现“手拉手”的效果，呼应着甲马版画“好人相逢”的寓意。“这次和小红书团队的共创，让甲马‘活’起来了。”张仁华对此次共创成果感到欣喜，产品的名字“样样好”取自白族人日常生活中的祝福语，“希望未来收到我们这份礼物的朋友，也能从中感受到‘样样好’的生活。”
在首个非遗结对共创中，小红书“非遗结对中介所”带来的新鲜活力悄然改变着非遗手艺人的理念。阿鲁记得，最初与尹旺松探讨风琴灯时，原本方案是在灯的表面采用绒布，而非手工纸，“尹老师反而大胆提出，如果都采用手工纸呢？这时我们意识到，他的创新意愿和思路逐渐被打开了。尽管用手工纸做灯有难度，但我们愿意与这些非遗手艺人一起去探索去尝试”。
扎染工艺与大自然密切关联，一年四季不同时节、采用不一样植物，染出来的色彩会相应发生明显的变化。为了让此次结对共创的方巾染出相对标准的“大理蓝”，阿鲁与张翰敏，还有一起劳作的嬢嬢们多次实验试色。大家一起调试需要染多少次、每次在染缸里染多少分钟、每次拿出来与空气接触需要氧化多少分钟……从不同的试色结果中选出他们理解的“大理蓝”。在与非遗手艺人的接触中，阿鲁为每一份手艺背后的善意、美好和幸福而感动，也感知到了一种和自然平等共处、相互尊重、更加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手艺人的世界很简单，慢慢来，样样好。但受限于信息壁垒，他们往往与最新的潮流趋势、市场动态脱节，在经营方面无力施展。小红书作为汇聚3亿用户的生活经验共享平台，承载着当下年轻人的生活与审美趋势，同时也汇聚着众多具有才华和审美的年轻设计师。“这些设计师虽然信息融通，但他们也缺乏一些手段去赋能需要帮助的人。”在毕奇看来，“打破信息差、匹配各方需求，既是互联网的底色，也是小红书公益的逻辑所在。”
不过，非遗结对共创的目的并非是简单地带来“泼天的富贵”，更应该是周期性和可持续性的。巍山古镇80岁的甲马老爷爷，给毕奇留下了深刻印象，最初小红书公益通过平台知道了这位非遗手艺人，经过线下寻访，了解到他孤身一人在做这门手艺，每天的产出量非常有限，主要面向路过门店的游客群体销售，无法承载互联网可能带来的大规模流量和订单。
类似的场景阿鲁也深有感触，一天上午，他去尹旺松家取之前定好的1000张用于制作风琴灯的手工纸，进门后，只见尹旺松和妻子抬头双眼通红地看向她，“明显是熬了夜赶工做出来的，从采集树皮、浸泡发酵、蒸煮、捶打……可想而知他们没日没夜在做纸的场景”。1000张纸，对于工业生产来说微不足道，但在手艺人面前，绝大多数都是他们一年的工作量。
近些年，国家层面积极推动非遗产业化发展，并出台有关政策。产业化意味着要做到规模与体量的上升、与工业化进行衔接。不少非遗项目选择将生产制作的主要环节交由机器进行，以较少的人力成本实现产量的上升，如用机器进行图样刺绣、在扎染中使用化学染料等。对此，小红书公益认为，非遗产业化转型并不是简单地追求降低人力成本，直接推向工业化，而应当是立足各项非遗手艺的内核，用科学化、工业化的方式，将“非标性”手工艺的生产流程与外界“标准化”的方式办法来进行衔接，使其与外部世界在同一语境下交流，更友好地还原老手艺本身，由此产生商业链接。
在此次小红书公益“非遗上新”计划中，小红书作为“链接人”，在大理匠志集·甲马版画艺术馆、蓝续扎染（2家门店）、结绣门、云南一剪一绣、巍山三彝等6家非遗工坊挂牌“小红书乡村工坊”，成为了小红书公益的可持续扶持站点。而在首个共创成果之后，小红书公益将继续联合6组时尚潮流服饰品牌设计师，在大理与当地非遗传承人开展为期2个多月的驻地交流互访，双向激发创新创造活力。
公益的目的为何？小红书“非遗结对中介所”的答案是“使用即公益”。“我们提倡的不是帮扶这些非遗手艺人，而是希望让他们的作品被看到、受欢迎。”小红书“非遗结对中介所”首批共创成果也将同步在小红书上架售卖，上千位小红书用户将收到这份非遗共创礼物。
小红书副总裁汤维维表示，小红书把自己比喻为“非遗结对中介所”，将做好链接“新时代的原创设计师”与“传统的非遗手艺人”、链接“时尚产业”与“非遗工坊”、链接“生产”与“生活”、链接“乡村”与“城市”、链接“本土”与“国际”的职责。同时作为上海本土互联网公司，小红书也将以此为契机，为沪滇合作拓展更多可能。
